1974年至1976年间,在宝鸡清姜河东岸的冯家塬上,考古人员发掘了三千年前(yu)国的第四代国君(yu)伯及其夫人井姬的墓葬,出土了一件有趣的环耳圆鼎。
这件圆鼎出在井姬夫人的墓葬中,其貌不扬,甚至有点“丑陋”,没有任何装饰的纹饰,且表面光滑,也未发现铸造留下的痕迹——范线。这充分说明,圆鼎是经过精心打磨,且工艺水平一流。但在腹部有一个非常扎眼的“破洞”,令人费解的是这个“破洞”不仅为规整的圆形,而且洞壁边缘光滑,不像铸造缺陷所致,也不似人为破坏。这个“洞”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?一件没有纹饰的青铜器,似乎和墓主尊贵的身份也不相匹配;一件朴素的鼎,为什么在打磨上如此下功夫?
井姬环耳圆鼎 ( 作者供图)
带着诸多疑问,我们仔细观察了这件圆鼎。透过锈蚀层,依稀可见一些长方形或圆形嵌片,这些嵌片规律地排列在鼎腹壁三足处和三足之间,个体较大,形状规整划一;每组图案由长方形嵌片、圆形嵌片纵向排列而成。为了进一步确定观察的结果,我们又拍了X光,最终确认了那个“破洞”,就是圆形嵌片脱落后的结果。
然而,谜题的破解,并不意味着问题解决。这种“嵌片”是工艺技术上的要求,还是工匠的随性而为?抑或是一种新型的装饰风格?我们对这两座墓葬出土的青铜器进行梳理,惊喜地发现了十余件采用同样工艺的青铜器,均为素面无纹饰,精心打磨;嵌片或方或圆,或三角或菱形,排列有序。无疑,这是一种成熟的技术,也应该是一种新的装饰艺术,我们暂且称为“嵌片装饰技术”,它让我们看到了青铜器装饰艺术中一种独特的审美取向。
嵌片装饰技术与青铜器铸造的垫片技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垫片,俗称支钉,是泥范块范法铸造青铜器中的一项重要发明。垫片设置在芯与芯、芯与范或范与范之间,是保证型腔空间、避免范或芯移位导致预定型腔变形的重要工艺措施。作为铸造的垫片,通常用青铜器碎片充当,细碎且不规则是其特点。而(yu)伯及其夫人墓葬中青铜器的这些“垫片”,不仅尺寸较大,而且形状规整,明显是特别制作。我们能用肉眼辨别出这些“垫片”,说明嵌片的颜色与周围存在差异,换句话说,“垫片”所产生的锈色不同于青铜器本身,这也是我们能辨识的主要原因。而工匠将这些特别制作的“垫片”(嵌片)放置在芯、范间,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起来,构成图案,浇铸时不仅有垫片的功能,成型后则兼具装饰作用。这类青铜器虽然没有繁缛华丽的纹饰,但其光滑细腻的质感和简洁的造型,加之特殊的装饰手法,散发出一种朴素而高雅的美感,提升了青铜器的美观度,令人耳目一新,给人带来不同的艺术享受。
我们常见的青铜器装饰工艺多为铸造、嵌错、錾刻、锻打、彩绘等,嵌片装饰技术,在青铜器装饰领域极为小众,目前世界范围内,仅在六七十件青铜器上可见,而且多是此项技术的起步阶段。考古资料显示,这种技术,在淮河下游地区商代晚期的青铜器中偶有发现,这类“垫片”制作规整,有序排列在器底部,显然不具备装饰性,其功能没有发生大的变化,因而,仍然称为“垫片”,为嵌片装饰技术的萌芽期。西周早期青铜器中,嵌片虽然与铸造的纹饰同时出现,但其排列已经开始与铸造的纹饰呼应,说明嵌片装饰已经从无序走向有意识的设计阶段。为了区别垫片,这类有意识地装饰青铜器的“垫片”,我们称其为“嵌片”。西周中期,以(yu)伯及其夫人墓中的青铜器为代表,嵌片开始独立装饰青铜器,不再与其他装饰形式混搭,装饰意向更加突出,垫片已经完成了由技术向嵌片装饰艺术的华丽转身,而该技术,也成为春秋时期红铜镶嵌工艺的先声。
今年9月10日,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宝鸡青铜器博物院时强调:“中华文明五千年,还要进一步挖掘,深入研究、阐释它的内涵和精神,宣传好其中蕴含的伟大智慧,从而让大家更加尊崇热爱,增强对中华文明的自豪感,弘扬爱国主义精神,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一代一代传下去。”
通过对青铜器铸造技术的深入研究,透过一枚小小的垫片,可以窥见西周时期青铜装饰艺术与铸造技术之间的密切关系和智慧。我们梳理它从单纯的技术走向技术与艺术并举的清晰脉络,阐释古代工匠的技艺和审美观念,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其中蕴含的伟大智慧,增强对中华文明的自豪感。(宝鸡日报)
(作者:王竑,女,副研究馆员,宝鸡青铜器博物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,陕西省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,宝鸡市文物认定组成员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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